整理，鏈接逝者不朽的名與生者無盡的愛

　　一位“90后”遺物整理師的職業(yè)自覺和她眼中的生與死

　　西卡在遺物整理工作現(xiàn)場。受訪者供圖

　　整理生活，也整理生命。

　　西卡是一位家居整理咨詢師，也是一位遺物整理師。2021年底，她在上海創(chuàng)建了或許是國內(nèi)首個專門提供遺物整理和生前整理服務(wù)的品牌“宅疏一日”。

　　在公司官網(wǎng)的簡介頁上，她這樣寫道：“一家熱愛生命的公司。從物品架構(gòu)中看到人世間的愛，通過妥善整理物品，鏈接逝者與生者，堅信向死而生，方能更好地生活�！�

　　此前，這個生于1990年的姑娘，已經(jīng)在遺物整理領(lǐng)域做了兩年多探索。她最初為人們關(guān)注，是在2020年春天，前往武漢為在疫情中失去親人的家庭整理遺物。這段經(jīng)歷被導演周軼君定格在紀錄片《斷，難舍離》中。

　　“遺物還用花錢找人整理嗎？”“為什么要做這種不吉利的工作？”……

　　相較于已被逐漸了解、接受的家居整理收納，遺物整理是更小眾的新生職業(yè)。毫不意外，西卡受到許多質(zhì)疑。

　　有機會發(fā)聲時，她想先呼吁人們更尊重死亡。

　　有生，必有死。誰都知道，對于生命而言，沒有比死亡更確定的事，但人們又難免要假裝沒這回事，給予生死不平等的對待�！八馈笔且环N難以啟齒的禁忌。人們避免談?wù)撍�，不愿看見它，不想思考它，不敢想象它。對待遺物，有些逝者家屬也不那么認真，沒有經(jīng)濟價值的大部分東西通常會被草草處理。

　　西卡想要挑戰(zhàn)這種禁忌，并在空白領(lǐng)域拓荒。

　　她想告訴人們，遺物整理不沉重，不可怕也不遙遠。她用“溫情”和“溫暖”來形容這件事，但又強調(diào)，它也不像一些人想象的那樣，充滿煽情催淚的情節(jié)。

　　“有時，人們會用獵奇的眼光打探這個職業(yè)，對有沒有感人的故事更感興趣，但我是非常嚴肅地看待它。遺物整理要在中國做起來，必須能解決大家實實在在的問題。這不是只靠一顆善心和細膩的情感，就能做好的。”西卡說。

　　她也提到，在中國從事遺物整理，跟在日本、韓國的情況很不一樣——不少年輕人是從去年播出的韓劇《我是遺物整理師》里第一次聽說這個職業(yè)。西卡想探索出一套適合中國人的遺物整理形式，幫助人們擁有美好的生活，也擁有美好的死亡。

　　“你要去當一個藍領(lǐng)”

　　一切轉(zhuǎn)變，都始于對自己生活質(zhì)量的覺察，和對生命意義的思考。

　　2014年，西卡24歲，得了場病，動完手術(shù)，在家休養(yǎng)了一個月。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與社會的脫離。獨自躺在床上，她忍不住會偷偷“想想人生”，萬一結(jié)果不好，自己離開了，能在世界上留下什么？

　　這是西卡參加工作的第二年。自上海外國語大學英語專業(yè)畢業(yè)后，她加入一家會計師事務(wù)所做稅務(wù)師，之后，跨行到廣告業(yè)，進了外企。兩個行當，都以忙著稱。加班、熬夜、不按點吃飯對從業(yè)者不足為奇。

　　“我發(fā)現(xiàn)我好像沒什么東西可以留下……能留下什么呢？我沒有為別人做什么值得留下的事�！蔽骺ㄏ搿�

　　病好后，她回歸忙碌的日常，病中的念頭一閃而過，只在心底留下些許痕跡。直到2018年，她工作的第6年。

　　彼時，西卡已經(jīng)跳到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做廣告。工作繁忙，薪水可觀，內(nèi)心卻積累起越來越多的焦慮，一邊忙于工作，一邊迷惑于這種忙碌的價值�！坝X得自己只是一部大機器上，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螺絲釘�！�

　　她的身體頻頻出現(xiàn)狀況，接著，眼睛也檢查出問題，要動手術(shù)。

　　“不是影響生死的重病，但你的生活質(zhì)量一下子降低了�！边@次生病，讓西卡真正意識到生活質(zhì)量的重要，也讓她放慢了腳步。

　　回頭看，她說這是老天給機會，用特別的方式提醒她思考人生�！暗�我還是覺悟得有點晚，快30歲才知道自己想要怎么活�！蔽骺ㄓ行└锌�：“年輕時，我們庸庸碌碌地為怎么賺錢怎么買房怎么結(jié)婚焦慮，反而那些終極問題卻沒去想。二十幾歲就這么過去了，真的太可惜了。人應該早點去思考一些大問題，把思路理好，才知道自己的人生怎么過更好�！�

　　給眼睛做手術(shù)時，醫(yī)生們的鼓勵和關(guān)心，讓西卡受到很大觸動�！八麄兊墓ぷ饔幸饬x，能幫病人走出最艱難的時刻。我希望自己也能有一個像他們那樣，實實在在幫人解決問題的職業(yè)。我覺得自己需要做個職業(yè)分析，而且不能再拖了�！�

　　西卡決定成為一名整理咨詢師。

　　日本整理專家近藤麻理惠那本在全球賣出800多萬冊的《怦然心動的人生整理魔法》，讓西卡也“怦然心動”。通過整理物件，重啟人生，讓人們過上更幸福的生活，這與西卡對生命質(zhì)量的關(guān)注和對職業(yè)發(fā)展的需求相符，并且，愛改造房間的她，覺得自己對此或許有些天分。

　　心動就行動。西卡開始自學，參加培訓，接觸同行，做調(diào)研，在緊張工作之余，利用周末和休息時間，免費給客戶做上門整理……這樣試水半年，2019年初，她赴美參加近藤麻理惠的咨詢師研討會，通過考核，成為中國地區(qū)第二位近藤麻理惠官方注冊的整理咨詢師。之后，一鼓作氣，辭職創(chuàng)業(yè)，成立自己的整理團隊。

　　這個過程里，西卡沒有得到多少支持。整理收納師在當時是沒什么人了解的職業(yè)，有時候，會被理解為保潔工作的一種。

　　家人和朋友都不明白，有份體面工作的西卡，為什么非要折騰著做一種前景不明，收入未知，甚至都還不被視為職業(yè)的職業(yè)。

　　母親以沉默表達對女兒的不解與寬容。她嘗試描述女兒的選擇：“你要去當一個藍領(lǐng)�！�

　　沒人知道，西卡想做的不止于此。從2018年，琢磨著轉(zhuǎn)行做整理的那年起，她內(nèi)心真正想做的，就是成為一名生命領(lǐng)域里的整理師，并且“愿意為此去花更大的代價”。就是在這一年，西卡了解到，遺物整理也是整理師工作內(nèi)容的一種。

　　遺物是逝者與生者的橋梁

　　“印象里，那天的墓地很溫暖�！�2020年初，西卡去一家大型殯葬公司拜訪。參觀公司管理的墓地時，她看見一組雕塑，呈現(xiàn)了一個完整的人，慢慢走入土地的過程。

　　西卡在雕塑前站了很久，發(fā)了條朋友圈，提到做遺物整理的念想，被紀錄片導演周軼君看到，打來電話，于是，就在墓地里，她講起自己想做遺物整理的初衷和拜訪殯葬公司的原因。

　　依然是因為對生命質(zhì)量的看重。在病中，西卡思考過怎么才能“死得好”這類問題，她覺得人活要好好活，死也要好好死，不能隨隨便便，從如何搶救到是否捐獻器官，都要由自己來決定。

　　她因此接觸到法律領(lǐng)域的“意定監(jiān)護”概念，了解到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的成年人，可以協(xié)商確定自己的監(jiān)護人，在自己喪失或部分喪失民事行為能力時，由監(jiān)護人按照被監(jiān)護人的意愿處理生活照管、醫(yī)療救治、財產(chǎn)管理、維權(quán)訴訟和死亡喪葬等事宜。

　　“這個制度太棒了！應該被更多人了解和關(guān)注�！蔽骺ㄏ氲皆谝恍﹪�家，人們年輕時就會立下遺囑；在遺物整理最早發(fā)展為成熟職業(yè)的日本，許多人會做“生前整理”，提前安排好自己物品的歸宿，應對隨時可能發(fā)生的意外，減少遺憾，也減輕親屬負擔……而在中國，人們健康時大多并不習慣為死亡做計劃。

　　西卡覺得自己可以通過整理工作，幫人們更好地面對死亡。她開始學習相關(guān)法律，接觸法律界人士，坐在一群公證員和律師中間參加意定監(jiān)護培訓，拜訪殯葬公司……“我有一種直覺，”西卡說，“這些領(lǐng)域或許是相通的�！�

　　“在死亡面前，我們很多人常常表現(xiàn)得像小學生。”西卡感嘆。

　　入戶做家居整理時，她有時會遇到一些逝者的物品，“碰到看上去與委托人的年齡、身份不相符，不像屬于他們的東西時，我會向委托人詢問。因為整理中，所屬的概念很重要，物品怎樣處理，要尊重物品主人意愿，而有些時候這些主人已經(jīng)不在了�！蔽骺ㄕf。

　　讓她難過的是，“對于親人留下的東西，我們手足無措。大部分人的眼神無法直視我，他們會覺得不知道怎么講這些事，怕我介意，我也怕他們介意，互相試探和規(guī)避。這種感覺很不好。”

　　在西卡看來，遺物是逝者與生者的橋梁。物品中，藏著主人的影子與他們留下的最后訊息：為什么有些老照片被尤為仔細地珍藏？為什么生前每個親友給的紅包都被標上名字，放進鐵盒子，保存得那么好？為什么有老人將妻子的靈堂物品全部包進塑料袋，寫上“親愛的，走好”，卻又把這些東西擺在容易拿取的位置？

　　“物品背后是有情感邏輯、有思考的，傳達著一些愛。但你不去整理，就不能接收到這部分愛，有些東西也就這輩子都不知道了�！蔽骺ㄕf。

　　依照傳統(tǒng)習俗，大多數(shù)遺物會被不加審視地匆匆丟掉或燒掉，少數(shù)物件得以留存，寄托哀思。西卡希望，人們能更認真地對待遺物�！拔覀兒孟窳晳T于只把不動產(chǎn)和銀行存款、基金股票之類的動產(chǎn)當作重要遺產(chǎn)，其他物品就毫不在乎。你會覺得，人類怎么這么冷漠？但我們看到的情況，很多就是這樣。”

　　她遇到的一些殯葬行業(yè)從業(yè)者也有類似感觸，說現(xiàn)在一些年輕人，連至親過世都不愿花時間對待。有的人會表現(xiàn)出希望趕緊完事的態(tài)度，覺得傷心事不要提了，怪忌諱的。

　　“為什么要逃避呢？”西卡問，“死亡是大家應該坐下來好好聊聊的事。分享悲傷也是一種療愈�！�

　　回到2020年早春，在墓地的那通電話聊天后，沒過兩天，一篇題為《武漢遺物》的文章在朋友圈里刷屏，打動了包括西卡和周軼君在內(nèi)的許多讀者。取得家屬同意后，西卡決定趕往武漢，志愿陪伴三個因疫情失去至親的家庭一同完成遺物整理，周軼君的團隊將記錄下整個過程。

　　這是西卡第一次將關(guān)于遺物整理的理念落地。物品不會說話，但在與三個家庭共同整理的過程中，已經(jīng)離開的人們分明從身后之物與家人的回憶里，呼之欲出。

　　譬如，那個去住院都不忘帶上一沓樂譜的老爺爺，花不少錢買了一堆樂器。一輩子只跟妻子講過一句告白：“我只說這一次，我還是很喜歡你的�！闭�理時，他的老伴拿起掃把掃地，掃著掃著，說了句，如果他還在，會搶過來做，絕對不會讓我來掃地的。

　　“武漢如今是我的第二故鄉(xiāng)�！蔽骺ㄕf，她仍與幾個家庭保持著聯(lián)系，“別人覺得我到武漢是去提供幫助的，實際上，是我自己得到了更多幫助：我遇到的人們對我的包容、信任和鼓勵，讓我覺得自己何德何能。與他們的相處，對我的職業(yè)觀、人生觀、家庭觀都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像一場洗禮�！�

　　想做一名生命領(lǐng)域的整理師，充滿挑戰(zhàn)，絕非易事。多少次，在嘗試中舉步維艱而痛苦、不被認可而自我懷疑，這一次，西卡真實感受到，自己想要做的這份工作有著切實的價值。連從2018年起困擾她的失眠癥，也在工作中得到緩解。

　　“來武漢前，我做整理的動機更多是為了自己，更關(guān)注的也是規(guī)劃自己的人生；而在這之后，說出來有點大，但我感到自己不只是為自己而活，我要真正到社會中去�！蔽骺ㄕf。

　　中國人需要什么樣的遺物整理？

　　“我們中國人需要什么樣的遺物整理？”

　　從武漢歸來，這個問題始終縈繞于西卡腦中�！爸袊�人需要中國人的做法。我與日本的遺物整理協(xié)會接觸，發(fā)現(xiàn)因為國情不同，法律法規(guī)不同，對生離死別的觀念不同，我們遇到的阻力也不同，不可能簡單地把他們的做法復制過來。”

　　例如，在日本和韓國，除了整理遺物，遺物整理師的工作還常與獨居者死后的“特殊清掃”聯(lián)系在一起。當獨居者死去，接受委托的專業(yè)遺物整理師需要打掃現(xiàn)場、進行消毒消臭。而在中國，這塊清理工作，會由警方或居委會負責。

　　目前，國人對遺物整理師的需求，更多出于情感。像是親人離世后，太過悲痛難以獨自面對遺物，請整理師輔助整理和清理物品，提供處理建議等等。

　　“但這種情感需求不是剛需，難以商業(yè)化。作為一種成熟的業(yè)務(wù)，我們還是要為人們解決更多的實質(zhì)性問題。”西卡說。

　　去年正式實施的《民法典》，新增了遺產(chǎn)管理人制度。遺產(chǎn)管理人的6項職責中，有一條“清理遺產(chǎn)并制作遺產(chǎn)清單”，讓西卡看到了與律師、公證人員、居委會等遺產(chǎn)管理人合作，完成遺物清點工作的遺物整理新路徑。

　　去年夏天，她受公證處委托，為一位老人清點遺物，將這一業(yè)務(wù)落地實踐。

　　老人漆畹生是位學者，沒有子女，生前通過遺贈扶養(yǎng)協(xié)議，把房子等遺產(chǎn)留給了照顧自己的護工。對其遺物的清點進行了12個小時，最終列出了長達54頁的清單。

　　單單是他留下的幾百本藏書，西卡和同伴就要一一記錄、評估和翻找——不能簡單記成共有多少本書，因為有的書可能具有藏品價值，需要單獨記錄；每本書都要翻看，因為很多人習慣在書里夾東西。事實上，一些信件和照片就是西卡從書頁中找出的。

　　整理中，他們從漆畹生與遠在北京的弟弟26年間的63封通信中，發(fā)現(xiàn)老先生還有一位在世親人，一個叫“小明”的自閉癥侄子。

　　“我于九月六日11時三分開始變?yōu)橐粋�男孩的爸爸，現(xiàn)孩子取名征求你的意見�！薄伴L得如此美的一個孩子竟然是孤獨癥者，真令人萬分痛心�！薄拔也荒芸隙ㄎ夷囊惶鞎�產(chǎn)生什么危急情況，一旦如此，孩子絕對不懂什么叫‘營救’，其慘則不言而喻。”“孩子長得驚人的美，在一起感覺到非常好玩，實為不幸之至��！”“人生之苦我算是受夠了……可憐的孩子將來將無法生存。怎么辦？怎么辦！”

　　1988年，漆畹生的弟弟漆黔生51歲老來得子，有了小明。妻子沒過幾年因病去世，小明又被發(fā)現(xiàn)患有自閉癥。漆黔生獨自養(yǎng)大兒子，常在信中向哥哥訴說養(yǎng)育自閉癥孩子的艱難痛楚。

　　2011年，漆黔生在家中過世，孤兒小明被送至福利院。因為這次遺物整理，公證處聯(lián)系上福利院，并托志愿者定期探望。這是十年來，第一次有人過問小明的情況。

　　“除了做一次整理，我們還能為小明和兩位漆家老人做些什么？”獲得委托人許可后，西卡牽頭辦了一場遺物展，展出漆家兄弟的家書，讓他們和他們背后的千千萬萬個自閉癥家庭孤獨困苦的呼號被社會聽到，也通過展覽義賣，為關(guān)注小明等自閉癥孩子的公益組織募集資金。

　　“所以，我覺得遺物整理是溫馨的。”西卡說：“它是人和靈魂之間的對話。在整理漆老先生的遺物時，我有時覺得他就在屋子里走來走去，看到他坐在桌前給弟弟回信。我也在物品中感到對方好像有很多話想說，我要做的，就是把他想要傳達給別人的訊息——比如他們對小明的放心不下——傳達出去�！�

　　整理遺物是為了讓活著的人更好地活著，它能夠給生者帶來一些可能，讓他們更了解逝者，同時，反思自己的生活。西卡認為，物品中承載著人與人之間情感的流動，遺物整理的意義之一，正是傳達這種流動。

　　有客戶在整理爺爺遺物時，第一次看到爺爺年輕時的照片，說：“我原來總覺得爺爺就是爺爺，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爺爺也是個男人�！�

　　“你會認識到，每個人都是獨立、完整的個體。你或許沒去走心地了解過，你的媽媽、你的爺爺并不止是‘媽媽’‘爺爺’這些稱呼下的那個人�！蔽骺ㄕf，整理師的工作也影響了她自己與親人的相處，她開始張口問家里老人一些過去沒問過的問題，“我過去不會跟長輩聊他們小時候、年輕時候的事，不會問他們覺得人生的意義是什么�！�

　　“人生能有幾次機會影響更多人的價值觀呢？”

　　漆老先生的遺物展后，有自閉癥孩子的家長找到西卡，了解生前整理和遺物整理。

　　“不止這些家庭，我們國家有這么多殘障人士和心智障礙人群，還有越來越多獨自生活的老人和年輕人，他們都可能需要我們的幫助�！蔽骺ㄕf。

　　在她的整理過程中，有些家庭還會在遺產(chǎn)分配時遇到困擾，逝者沒留下遺囑，親屬不清楚其具體財產(chǎn)明細和債權(quán)債務(wù)�！拔磥硭麄円苍S可以找到有關(guān)機構(gòu)提出需求，授權(quán)我們來進行高效、細致的盤點。”西卡說。

　　她相信，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需要專業(yè)化的遺物整理和生前整理服務(wù)。不過，“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說實在的，我現(xiàn)在也常感到焦慮�！�

　　在罕有同行的空白領(lǐng)域開拓，盡管西卡決定把大部分精力放在遺物整理和生前整理上，但她仍要靠家居整理的收入養(yǎng)活團隊。

　　她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辭職創(chuàng)業(yè)之初，甚至比那時受到更多更激烈的反對。有過去的客戶直言，如果早知道她要跟遺物打交道，就不會選擇他們的團隊入戶整理。

　　西卡清楚，對死亡的態(tài)度，體現(xiàn)著對生命理解的深度。人們要先能成熟地看待死亡，才可能接受遺物整理這類業(yè)務(wù)，而這需要時間。

　　“會受到各種打擊�！彼�承認這個過程很痛苦，會不斷自我否定，她自己也很難說清，為什么偏要以此作為人生志業(yè)，“就是出于對生命的尊重和體驗吧�！�

　　從整理師的角度，西卡認為，一方面，活著的人應當更妥善地對待已逝親友的物品；另一方面，作為終究要面對死亡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應盡早進行規(guī)劃。她覺得，現(xiàn)在的問題不是大眾沒有需求，而是有需求的人和她互相找不到對方。

　　去年年底，西卡又一次陷入如何讓遺物整理和生前整理被接受，并做成成熟業(yè)務(wù)的焦慮。無意中，她搜到豆瓣上韓劇《我是遺物整理師》的討論區(qū)，看見有人在問中國有沒有這個職業(yè)，從網(wǎng)友們的討論里，西卡汲取到了能量。

　　“時代真的在進步。這兩年，我看到了更多希望，接觸到很多心態(tài)更開放的年輕人，也遇到過思想先進、主動提出做生前整理的老人。也許時機真的要到了。”西卡在采訪中幾次提到，希望更多有想法的年輕人關(guān)注這個領(lǐng)域、加入進來，“畢竟人生能有幾次機會影響更多人的價值觀呢？”

　　在豆瓣的討論帖子里，西卡回復網(wǎng)友們的關(guān)注：“就算再小眾，再‘叛逆’的職業(yè)，只要它能幫到人，哪怕只有0.00001%的同胞需要我們——他們可能是孤老，可能是獨居的年輕人，可能是一些殘障孩子的父母，可能是無助的房東——我們也有堅持下去的意義。會繼續(xù)咬牙努力的！”

　　來源：新華每日電訊